抱著很高的期待來看這部電影,因為看過的朋友都交口稱讚,加上金馬獎的光環加持,我連簡介都沒找就直接開始看了。從電影名稱推測或許是跟食物有關的主題,但看到片頭的英文譯名Little Big Women又有點費解,加上電影開頭不斷冒出新角色,差不多看到客串的男主角陳伯昌過世後,我才稍微把人物關係串起來。


我是和家人一起看的,看完後爸媽都表示對這部電影無甚感觸。作為一部電影,它的敘事算是完整的,以一個人的死亡與周遭其他人對這個事件的解讀,來呈現他、和好幾個她的人生。用死亡及辦喪事作為開頭也讓我回想起多年前那部父後七日,雖然要講述的故事不太一樣,但充滿臺灣傳統習俗的接地氣部分,以及些許夾雜在沉重氛圍中的笑料,都有點類似。不過對我爸媽來說,顯然這些不足以引起他們的足夠共鳴吧。


我個人在看完電影的當下,心情也沒有多大的起伏,甚至沒有想落淚的感覺 (我朋友都說這部很感人,是走那路線沒錯,但奇怪的是我好像沒被戳到淚點)。不過微妙的是,反而是在那天晚上躺上床睡覺的時候,林秀英的一生,她那性格各異的三個女兒 (被送養那個戲份比較少所以感覺不強烈,應該只是個對照組) 還有小孫女,以及陪伴陳伯昌走過晚年的第三者蔡美林 (本來想寫小三,後來又覺得這個詞彙自帶貶意,但蔡小姐的狀況還是有點不同,不過第三者其實也是一樣的意思啦…),這些人的影像一個個在我腦海中躍出,不知不覺開始思考這些人的性格以及她們的故事,想著想著竟然有點難入睡。


看來是部尾韻蠻強的作品,或許得獎的作品都是這樣,表面上的故事都可以用一句話帶過,但深層的意涵 (各自解讀) 卻很值得挖掘。學文學的老毛病又犯了。


林秀英

整個故事算是圍繞著她發生的,在她的七十大壽當天,失聯十幾年的老丈夫 (未離婚但已分居) 突然傳來死訊。本來以為壽宴是開不成了,誰知她竟然堅持要開,還在宴會上唱了一首再會啦心愛的無緣的人,十分應景。


看似灑脫,但她其實一直沒有放下與他之間的這段婚姻。陳伯昌是個浪蕩子,到處留情,老是跟老婆要錢做生意但從未成功,後來因為偷了老丈人的印章拿去貸款,結果幾乎是活活氣死老丈人之後,選擇離開出生成長的臺南,到臺北流浪。這樣不可靠的男人,大概是因為帥吧,有著吸引女人的魅力。看得出來他對別人都很好,溫柔多情,耳根子軟又好騙 (好幾次都是為朋友擔保結果賠錢),林秀英一邊嫌棄這樣的他,一邊其實也愛著他,不然么女佳佳大概就不會出生了 (笑


但陳伯昌為何要逃離有林秀英在的家呢? 三個女兒中最酷似陳伯昌的就是大女兒陳宛青,嚮往自由,毫無定性。她在癌症復發後對她母親說,她給人的壓力很大,就是因為這樣她才不想把自己生病的事情告訴媽媽。三個女兒或多或少都有抱怨過母親的「高壓統治」,我想或許陳伯昌不是不愛她,他只是更愛自由 (其實就是沒有責任感),所以選擇離開。


努力了一輩子也堅持了一輩子的林秀英,後來終於選擇放下。她在陳伯昌告別式前,把他的遺照換回風流浪蕩的龍劭華版 (笑),然後終於在那張多年前他給她的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並且通知蔡美林去現場,以未亡人的身分送陳伯昌離開。我覺得這樣挺好的,雖然也許有點晚了吧,但不只是陳伯昌自由了,她也自由了。


陳宛青&陳宛瑜&陳宛佳

實在不是很喜歡陳宛青w 性格太過瘋癲,要是我肯定跟她合不來。但這樣的人也許天生自帶神秘感和魅力,她就跟她爸一樣豔遇不斷。因為太像爸爸,林秀英看不慣,時常對她碎念,甚至在她的分居丈夫來找她的時候,勸陳宛青不要離婚,即便她心裡早已沒有他。林秀英說出有個人願意等妳不容易這句話的時候,也是在講述自己的心情吧,等待陳伯昌的心情。


但陳宛青對林秀英說出她給人的壓力很大這句話時,應該也是在表述陳伯昌的心情 (不是在同個場景就是了)。我覺得這部電影有趣的地方在於,有非常多的對照組,角色的心聲有時候不是靠自己的嘴說出來的,互相比對就會覺得很有意思。


陳宛瑜就是另一個對照組。她像媽媽,嚴謹的性格,以及同樣的對女兒的高度要求。雖然她自己覺得當年母親要她學醫這件事她一開始並不覺得愉快,但後來卻也同樣地要求自己的女兒去美國念書。典型的傳統母親性格,覺得自己做的決定是為了孩子好,不顧孩子自身意願。所幸這件事後來在祖孫三代的夜間談話中講開,有稍微得到和解,大概吧。


另一個差點也成為對照組的部分,是她懷疑自己的丈夫外遇。兩人應該是分居兩地的,陳宛瑜在臺北工作,她丈夫在臺南,因為在家裡發現書架上有疑似是別的女人留下來的書,還有丈夫接了奇怪的電話等等線索,讓她一度懷疑丈夫外遇。後來這件事被陳宛青的病情給岔開,沒有證實到底有沒有 (要是再有,這家人也太慘…),但這種對照也實在過於真實,遺傳的時候能不要把悲劇也一起遺傳嗎…


陳宛佳是一個讓我比較費解的角色。作為一個女兒,對於爸爸的小三不是應該帶著反感的嗎? 再不濟也不可能為對方說話而傷害自己媽媽的心,但她就這樣做了。我只能解讀成,因為她最小,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看著爸爸年邁生病,蔡阿姨不離不棄地照顧,心生感謝,想為對方做點什麼。不過在媽媽面前說小三對自己的爸爸是真心的,真的是虧她說得出口…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不過我也發現,或許是因為父親對她們來說一直很溫柔 (雖然不常出現),每次見面都會帶俄羅斯軟糖給她們 (我昨天還特地去買一包來回味了),她們對於父親的回憶是甜而柔軟的,並不像母親那樣懷著怨恨。可能也因為父親不在之後,母親一個人非常努力地讓她們三個都沒餓過肚子沒吃過苦,因此對於父親不在家這件事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她們並沒有什麼實質感受,也就比較真心實意的為父親的去世感到悲傷。


小孫女 (叫啥名來著) &何晴眉

我覺得她的身分其實就是代表著觀眾,作為一個對祖上發生過的事情一無所知也沒有任何個人立場的存在,旁觀著整件事,又在適當的時候提出疑問 (也都是觀眾想知道的事情),然後推進故事的發展或是插入合適的回憶殺。


雖然她跟整個故事的發生乍看之下沒有關聯,但其實這個角色很重要,扮演著膠水和潤滑劑的作用,如果不是有她在,母女們的心結或許沒那麼容易解開。因為她們常年習慣以沉默來應對彼此之間的衝突,但小孫女每次發言都能讓其他人開口,把藏在心裡的話吐出來。


何晴眉戲份就很少了,其實這角色沒有可能也沒差。不過她的存在也是作為對照組用的,呼應陳宛瑜對女兒說的那句話,出國才能有更多選擇,留下來就是考試讀書結婚生子。何晴眉作為送別人養的女兒,定居新加坡,家庭生活和諧,看起來似乎是過得很不錯,跟留下來的這三個問題很多的比起來的話。


蔡美林

另一個為陳伯昌的死真心悲傷的角色。她其實不算是一般負面意義上的小三,不是那種主動介入破壞人家家庭的存在,因為家庭是陳伯昌自己破壞的。她只是遇見了他,愛上了他而已,也似乎從來沒主動求過名分。雖然就算求也沒用,林秀英不肯簽離婚協議書。


她其實是個很低調本分的女人,各方面都跟酒吧裡其他花枝招展的女人很不一樣,另外那三個隨便抓一個出來都比她還像小三。但或許就是這樣溫順的性格讓陳伯昌傾心,畢竟老婆太強勢,也許就是蔡美林這樣的才會跟他走得長久。


一般這種二女爭一男的戲碼,常見的狀況都是女人們會互相怨恨對方,但這部電影裡的正宮和小三彼此都對對方沒有怨恨。林秀英曾經說過,蔡小姐只是另一個被陳伯昌給欺騙了的可憐女人罷了,而蔡美林也從未想要爭奪過什麼,就是想靜靜地送走自己心愛的男人而已。我覺得這才是正常的正宮和小三應該有的樣子,明明錯的是男人,為何總是女人在為難女人呢。


陳伯昌

最後來說說這個只在開頭跟結尾出現的男人XD (中間出現的算是回憶殺) 這個故事與其說是林秀英的一生,其實應該更像是陳伯昌的一生,因為蔡美林的部分林秀英並沒有參與。陳伯昌其人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林秀英說他是個渣男,林家的其他人因為他偷印章這件事而將他視為仇人 (但其實是林秀英偷的,雖然大概也是為了他),三個女兒覺得父親是個俄羅斯軟糖專門配送者 (笑),蔡美林跟酒吧的三個女人說陳伯昌是個大好人。


那陳伯昌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我覺得就都是吧! 前面也提過他就是個濫好人,濫過頭了就變成爛,對人生沒有規劃,對家庭沒有責任。但他在最關鍵的事情上,也就是林秀英替他偷印章結果氣死父親這件事,他卻替林秀英隱瞞了一輩子。當然他也是共犯啦,但背負著林家人的怨恨那麼久,就算是對著蔡美林也沒有說出真相,這點讓林秀英為之動容,後來主動跟女兒說出真相。


令人又愛又恨的陳伯昌的一生,就像是口述歷史一樣,透過他身邊其他人的嘴和記憶呈現出來,是否為真已經無法驗證,但這種呈現方式相當有趣。故事的最後,蔡美林以未亡人的身分在告別式中向他的遺像鞠躬,而林秀英坐在計程車裡一個人唱著孤味,陳伯昌的靈魂 (或許吧) 在一旁輕輕唱和,車子越開越遠。


也算是大家都放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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