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 A.M. 光與塵

明明可以算是HE的故事，看完卻如此令人惆悵，只能說所謂的Happy Ending與Bad Ending的區分不是那麼絕對的。這可能也是為什麼契訶夫本人認為櫻桃園那部作品是個喜劇，我卻覺得它是悲劇的原因。


這是一部在給予絕望的同時又懷抱希望的故事。最後的最後，黎非、修遠、日炎等人將帶著沖夷真人和廣微長老到海外開始新生活，也許他們會成為下一個青城，也許這次在海殞不再的中土世界，所謂的海外異民不再只會被視為其心必異的非我族類，新一代的仙人們將懷抱著更寬廣的心胸來接納這些人呢?


我們都看不到了，但可以期待。


不過已經消逝的過去終究還是回不來。四百年如一瞬，對黎非來說只是睡了一覺醒來，人事卻已非。歌林、唱月、葉燁、紀桐周這幾個從小就認識的同伴，還有陸離、蘇菀和鄧溪光這些後來才結交的朋友，一個一個都在她的沉眠中離開這個世界，最後她只來得及見證紀桐周的毀滅，兩人的牽絆也許比想像中還深。


感情的事情無法用理智衡量。我一直試著要去理解小王爺的心情。只不過從一場幻夢中醒來，他的心境卻有了毀天滅地的變化。越國的淪亡與心愛之人的背棄，兩者於他而言都是難以承受之劫。但同樣身為王族，經歷過國家覆亡的葉燁卻比紀桐周要豁達得多。或許真是因為亡國之時葉燁的年紀尚幼所以沒什麼深刻的仇恨，但也與兩人的心性有關吧!


紀桐周是一個那麼偏執的人。對於黎非，既然她不愛他，他也無法俯下他高貴的自尊去乞求她的回眸。如果不愛，那就不需要了，因此他出賣了她，差點害得黎非與修遠兩人都死在諸多仙人的圍剿及天雷火海之下。而他也不是憑空出賣她，是為了另一項他放不下的，他的國家。


從理智選擇的角度看來，他的所作所為不算錯。他愛她，但不強求她，雖然這並非什麼高貴的情操所致，只是由於他的驕傲。如果他所在乎的僅此二者，那麼捨棄不愛自己的女人換得國家的十年平安也不是很奇怪的決定。但從情感的角度看來，他無義。就算她不愛他，也並沒有捨棄兩人過往的友誼，是他先放棄了。一切都是由於他的偏執，一旦越界了就再也無法回頭，只能生生的往死路闖去，撞得自己頭破血流。


但就如黎非所說，這世界上最恨紀桐周的人，不是她，可能也不是歌林，而是他自己。殺害葉燁與唱月可說是非他本意，應該說，他對這兩人原本並未懷抱著殺意。葉燁一直是他的好兄弟，比起更像仇人的雷修遠來說，葉燁的光風霽月對於性格彆扭的紀桐周而言是那麼的耀眼。但連他都不諒解自己，連他都要來殺他，或許他是在一瞬的恍惚之間失了手。不過也不能不怪他就是了。


他的失手造成了歌林的悲劇，連帶著陸離、蘇菀和鄧溪光這些人都賠了進去。而黎非和修遠的悲劇卻不只是紀桐周的錯，還有以對海外異民懷著深刻恨意的翠玄仙人為首的仙人們的份。我可以理解翠玄仙人對海外異民的敵意由來，只能說歷史傷痛以及立場這些難以改變的東西造成的無奈真的不只是一樁兩樁。


令我疑惑的是，所謂成仙必須要無欲無求，似乎一點也不適用於這些人? 不管是翠玄仙人也好，紀桐周也好，甚至是反派震雲子，他們的執念都比一般人要強上許多。成就仙身指的只是不老不死，但這麼多的修仙者卻鮮少有人能成就所謂大道，或許就是因為這種矛盾吧! 沒有修行心就無法精進修為，而有了修行心就培養不出無塵無垢的仙心。人要成仙，終究還是逆天之舉。


看完這部小說，想說的和能說的實在太多，因為每一個角色都是那麼的立體，有著他們自己的愛恨情仇。除了前面已經講過的紀桐周以外，接下來我想分別就各個角色紀錄一下我的心得。不知為何總是有種沒寫出來就囤積在心裡的憋悶感，訴諸於文字也是一種釋放。


黎非&修遠

算是這群好朋友裡面最後唯一存活的人吧! 雖然修遠因為斷了一根角而失憶。我忍不住要去想，如果說記憶是一個人存在的證明，那麼失去記憶的修遠應該已經不是原本的那個修遠了。他始終沒有想起過去的事，卻再次愛上黎非。他對她說，他和雷修遠一樣地愛她，那就表示他不是雷修遠，對吧? 但他又擁有雷修遠的性格和習慣，這些並沒有隨著記憶一起消失，所以黎非也能毫無困難的適應沒有記憶的他。兩個人還是相愛的，那就好了，是吧?


說說以前的事。雷修遠剛出場的時候我是很看不上他的，那副小孬孬的模樣還好並非本性。唯一真實的只有他那雙總是看起來像蒙了一層霧氣的眼睛，分外無辜，也難怪他裝的像。我很喜歡他對黎非表白的那一段，看似一切都成竹在胸的他也會有不自信的時候。他對她坦承他的脆弱，希望她給他多一點證明。


在一段感情中，付出是不能等價換算的。當修遠質問黎非，他可以為她出生入死，而她又為他做了什麼的時候，我忍不住這樣想。的確，修遠常常在別人看不到的時候偷偷一個人拼命努力，我只能說他也是一個很執著的人，對於愛情。他的幸運在於他與黎非是兩情相悅，但我想如果黎非愛的是紀桐周，那麼他也會不屑做出爭搶的事情，這點兩人倒是一樣驕傲。


在他失憶後，他又問了她類似的問題，問她要怎麼對他更好。她說她想保護他，照顧他，讓他開開心心的。我想黎非對修遠的重視程度不比他對她低，這點在蜃的幻象中就可以看得出來。什麼酒池肉林都吸引不了她，只有他能讓她成魔。


但她也是他心裡的魔。夜叉與建木之實的詛咒讓他對自己的情感起了疑，雖然黎非倒是從來都不曾懷疑過他。說起來，比起修遠的尖銳和高傲，黎非真的是個性格很寬厚的女子，包容著他的同時也依賴著他，兩個人的關係算是恰如其分，也許真的是注定的吧!


歌林&陸離

歌林是個相較而言複雜的女孩子。一開始是她對葉燁的感情，我一直不能理解為何一個小女孩能產生那麼深又那麼執著的愛情。葉燁和唱月都是她重要的家人，但她也分別對這兩個人都有種佔有慾。在葉燁出現在她們生命裡之前，她和唱月是相依為命的姊妹，姊姊的世界裡只有她，她的世界裡也只有姊姊，所以葉燁是搶走姊姊的人。


但她也愛著葉燁。她是第一個發現受傷的他的人，但他卻沒有愛上她，而是愛上了唱月。他對她始終只有兄妹之情，她卻掙扎於親情與愛情之間，漸漸滅頂。於是後來她選擇離開。


我能理解這個抉擇，換作是我也會這麼做。就算跟著姊姊和葉燁一起到了地藏門，1/3的世界帶來的也只能是寂寞。與其寂寞，不如孤單，我是這樣想的，我想歌林也是，所以她離開熟悉的家人朋友來到了東海。如果她能藉著離開就此放下，那麼後來的感情路也許就不會那麼坎坷，但她沒有。


其實打從她還在書院時就開始了，她發現自己的感情，卻無法彌補因為這段感情而造成的空虛與渴望，所以她開始期待能有另一個人來帶走這份痛苦。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要怎麼辦呢? 很簡單，換個人喜歡就好了。沒想到事情卻沒那麼簡單，她跟許多男孩子保持曖昧，卻還是沒有一個能走進她心裡。我不懂她對葉燁為何那麼執著，但或許她不是真的愛他入骨，只是求而不得的想不開罷了?


在蜃的幻象結束後，她與唱月解開多年的心結，也真正從這段過去中走出來了，卻又陷入另一段。她和陸離之間真的不知道該說是誰欠誰更多一些。一開始她輕佻的接近他，他卻厭惡著這樣的她；後來他發現她心裡藏著更深的東西，開始愛上她，她卻抽身而退。兩個人像是在玩追逐戰一樣，直到終於相愛也始終存著心結。唯一完全屬於兩人的時光也只有他們生命最後的那兩百年而已 (其實好像很長了?)


歌林的故作輕佻與陸離的偏執霸道為兩人的開始埋下了跨不過的坎，而她其實是個非常容易鑽牛角尖的人。就像沈先生說的，她的情劫源自於她對感情太過完美的要求，容不下一粒沙，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為了陸離的一句“只是同門”，她記了兩百多年，直到她自己差點為了情劫而死時，她才問出口。我訝異的是原來陸離也記得，這兩個人其實是同類吧。


後來沈先生對她使用斷水禁術，封住她的記憶，讓她又繼續活了兩百年。該慶幸的是他們最後還能有這樣一段時光，雖然她後來也仍是想起了一切。如果痛苦的記憶真的能輕易的封箱丟棄的話，或許人會活得輕鬆很多?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痛苦有時也是人成長的養分。否則為何對歌林來說是那麼痛苦的過去，被封印後卻化作一整片青翠的樹林，那麼生機盎然。


其他

葉燁和唱月，蘇菀和鄧溪光，這兩對都是死於紀桐周的黑火之下。我一直很羨慕像唱月這樣的人，胸懷磊落，連進入蜃的幻象中都沒有體驗到什麼，顯示她的無欲無求，或者該說那是一種純粹。她也有愛情、親情和友情，有她重視的人們，而她認真的為這些人付出。看似淡然的性格卻有著葉燁口中所謂火爆的脾氣，其實她只是在乎那些她在乎的，然後把不重要的事情都拋諸腦後，這樣而已。


多清爽悠然的性格啊。


葉燁相較而言就比較普通一點，但也是個很磊落的人，和唱月正好一對。另外，蘇菀和鄧溪光的戲份雖然比較少，也能為了朋友兩肋插刀。老實說一開始還真沒想到這兩個最後會變成一對。值得玩味的是，蘇菀居然是透過蜃的幻象確認自己的心意，這也算是有膽量吧。不過人不僅永遠無法完全了解另一個人，連自己也常常無法了解，還得透過第三者來映照出自己的真心，也是一件諷刺的事吧!


最後是日炎。雖然他和青城都算是黎非的師父，但青城的戲份實在太少。反而是日炎，口口聲聲說妖不搞那套情情愛愛，其實也是把黎非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了。說起來，黎非是從建木之實裡生出來的，撿回這顆果實的青城和日炎根本就像是她的父母一樣 (誰是媽媽呢XD 刀子嘴豆腐心的日炎從最初的最初對她身上充沛的靈氣有所企圖，到後來任由她自己選擇成為一個普通人，完全是一片愛護子女的心情。是說，十四的小說裡是不是常出現狐狸這種妖物啊XD 縮小的日炎讓我常想起琉璃美人煞裡的紫狐。


寫了好長，也花了我不少時間，但有種清爽的感覺 (笑) 雖然不到萬語，但也遠遠超過千言了，這一聲嘆息嘆的可真長。古希臘人認為悲劇可以洗滌心靈，或許真的是這樣吧! 最後來提一個小疑問，是有關書名的。如果千香指的是一開始黎非所住的千香之間，那百媚呢? 當然也有可能都是在指黎非啦! 畢竟她的設定就是個會散發香氣的美人XD 不過我當初差點還以為雷修遠住的那間會叫做百媚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