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 A.M. 光與塵

等我醒來，廚房裡飄來陣陣咖哩的香氣。我迷迷糊糊地看一眼時鐘，發現已經是晚上8點。他把飯菜端到桌上，簡單的兩道青菜配上咖哩飯，香氣四溢。他還微帶歉意地說今天沒有足夠的食材所以只能煮這個，改天再做我喜歡的紅燒豆腐給我吃。

我深覺我真是賺到一個好男人，改天有空要來請F吃頓大餐。嗯，連B順便一起請好了，他也有功勞。

那天他在我家待到10點多才走，還把所有碗盤洗得乾乾淨淨，連帶我床邊1公尺範圍的髒亂都一併收拾好，把我哄上床躺著熄了燈才默默離開。明明已經睡了一個早上，我卻覺得全身上下的毛孔似乎都舒展著要拉我進入夢鄉。睡前依稀聽到兩聲關門的聲音，有點朦朧，但我相信他會把我家的門鎖好，所以就放心地入睡了。

一夜無夢。

從那之後我們的關係似乎有了微妙的進展，一臂的距離漸漸縮短。而有鑑於他已經來過我家還看過它最髒亂的樣子，所以現在三不五時他也會送我回家了。後來他果真也沒有食言，真的做了我最愛的紅燒豆腐給我吃，而且還比我媽做的好吃… …這真的不是女生外向什麼的，我說實話。

「我看你買的明明也是中華雞蛋豆腐，為什麼口感這麼滑嫩，跟我媽做的簡直不是同一個等級!」這已經是我第N次吃到他煮的紅燒豆腐，每次都還是忍不住要有感而發一下。

他笑了笑，沒說什麼，繼續把他碗裡的豆腐也往我碗裡撥，我一點不客氣地全部吃光。是說他笑的頻率似乎也變高了，幾次走在路上我都注意到他的回頭率也跟著變高，有點危險。正在胡思亂想，腳邊突然傳來癢癢的感覺，接著膝上一重，一隻小虎斑貓跳到我大腿上窩好，眼睛一瞇就開始打瞌睡。

我無言地看著這隻貓，牠就是把K家裡的沙發折騰得不成沙發形的罪魁禍首。順帶一提我現在是在他家裡，因為食材帶來帶去的不方便，加上他也來過我家了，這算是一種禮尚往來的概念，我也對他的住處長什麼樣子頗感興趣。當然，還有相見不如不見的這隻貓，牠的大名就叫做小貓。

當時我還狠狠地鄙視過他取名的水準，不過他倒是很無所謂。這隻貓是棄貓，剛出生不久就被扔在他家樓下。他本來也不是什麼善心人士，但連著兩天聽到貓咪愈來愈孱弱的叫聲，還是於心不忍，抱著暫時養養之後再送人的心態，一養就是一年多，也沒再想過送人的事了。

因為這樣，當初也沒打算替貓好好取個名字，就小貓小貓的叫喚，叫到連牠也把這當成自己的名字了，還會給回應。不過只限於K叫的時候就是了。我第一次來他家的時候，小貓雖然不至於攻擊我，卻極度拒絕我的碰觸，叫牠名字也不理，還非常刻意地把頭扭到另一邊去以表示對我的鄙視，久而久之我也沒勁了。

結果這貓現在居然把我的腿當床墊睡? 是說牠已經不會排斥我摸牠，因為第一次見面那時牠主人就因為牠的沒教養罰過牠一頓晚餐了。但只要是我叫牠名字的時候，牠還是會不理人，而且還會刻意在K叫牠的時候屁顛顛地跑過去，示威一樣。

真是隻幼稚的貓。

K帶著有點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我腿上的貓，隨即露出那種爸爸式的無奈笑容對我說: 「小貓很少願意這樣親近人。」

「你覺得牠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是親近的表現?」我不以為然。

「牠這是在向妳撒嬌。」他指著我腿上睡得舒服的小貓說，後者非常配合地用頭蹭了蹭我的肚子，雖然眼睛還是瞇著。我沒忍住，還是輕輕撓了撓小貓的頭。牠打了個呼嚕。

這麼說來這貓和他主人真像。老是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開始是防備著又試探著。等到終於可以全心信任時，也依舊是這樣的不冷不熱，悶騷到不行。

不過我自己好像也差不多。

為了讓小貓不至於滾下我的腿，我用一種彆扭的姿勢吃完飯，再小心翼翼地捧起貓離開飯桌。K看著我們，無奈地笑笑，就自己拿起空碗盤走向廚房。我跟在他後頭，手裡還是抱著小貓。

每次看他做家事都有種賺到的感覺。我收起自己莫名有點邪惡的想法，笑著揶揄他: 「你這麼賢慧怎麼行，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都可以嫁人了。」據說他們家是女權至上—這是為他媽媽留點面子的說法，事實上聽說是因為K的媽媽真的一點做菜天賦都沒有，K的爸爸飽受荼毒兩年後決定為了妻子肚子裡的孩子著想，以後還是他來做菜比較妥當。就這樣一做三十年，連兒子都被教到可以出師了。

「那我們結婚吧!」他說，放下手中的碗盤轉過身來，非常認真地盯著我看。

我突然緊張了起來。雖然沒有戒指鮮花和動人的背景音樂，他手上還沾著泡沫而我手上抱著一隻貓，這樣的求婚場景，還是讓我緊張不已。

但我的舌頭真的很賤。

「你要嫁給我嗎?」

「… …」他終於沒辦法繼續認真地盯著我看，有點誇張地嘆了一口氣，他說: 「妳可以不要搶我的台詞嗎?」

我清了清喉嚨，說:「你知道嗎? 其實我一直很想嫁給一個會煮飯的男人。雖然我也不是完全不會煮，但就是很懶。」他點了點頭，我瞪他一眼，繼續說: 「我想過，如果遇到一個真的很會煮飯的男人，他煮的菜好吃到讓我想嫁給他的時候，我會對他說，我願意為你洗一輩子的碗。」我停頓了一下，看了看他身後那些洗好的碗盤，乾笑: 「今天不算，以後的碗都我來洗。」

「妳不洗碗我也會娶妳的。」認真。

「但你不煮飯我就不想嫁你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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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 妳居然為了紅燒豆腐出賣了自己的青春?」F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也不想想當初到底是誰一直想把我嫁出去，現在真的嫁了她還不滿意。

「那妳說說B當初是怎麼歷經千辛萬苦才娶到妳的?」

「也沒什麼，我想嫁就嫁了唄!」F聳聳肩，頗為遺憾似的。

「不就是這樣嗎? 我也是想嫁就嫁了啊!」因為他真的值得。

沒有為什麼，就只是因為遇到對的人，在對的時間點。

我們何其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