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車車

 

突然好想打畢業感言,本來一直都沒有什麼實感的。人生嘛! 就是這樣,有聚有散的,也經歷過好幾次了。這是我最後一次的畢業,但永遠都不是結束,而是下一個開始,如同死亡一般。


系畢典的時候其實我有哭。不是在播放同學的照片時----裡面我算過,出現我的次數大概只有兩三次,因為我自己沒有寄照片,那都是朋友寄的照片裡面偶然出現我的,所以看的時候沒什麼感覺,好像那些青春那些瘋狂都不屬於我;事實上也是,的確不屬於我。大學這四年來我過的循規蹈矩,所謂的必修三學分: 課業、社團和愛情,我的課業學分是A+,對於這方面的表現我沒有什麼不滿的地方;社團是B,只有前兩年參加了熱舞和國樂社,還有大一的時候參加過系上的之夜,那是我大學四年生涯中最好動的開始,大三之後就歸於沉寂。愛情是F,四年來連一場戀愛都沒談過,我懷疑我這一生到底還會不會遇見愛情,不過那也不是很重要。所以第一支影片播放的時候,我笑著看,心裡卻沒有感覺,因為我不管是在校內或是在系上都是個人緣普普的邊緣份子。


但是在放第二支影片的時候我哭了。為了某些老師說的某些話。我一直不覺得自己勇敢,在選擇不繼續升學、就算國考上不了也會出去找工作,絕對不因此吃回頭草改考研究所----我就是這種固執到愚蠢的性格,就算發現走錯路也會因為好面子寧可繞遠路也不回頭;但這次不同,唯有在人生道路的選擇上,我一向謹慎,絕對不恍惚,我至今仍認為這是最適合我的道路,不管有多少人質疑,它都是。我不是勇敢,不是有膽量才選了這樣的一條路,我只是太理性,太堅持所有決定必須都要有一個理性的理由,而研究所這個選項無法提供我合理的拉力,因為我沒有夢想,沒有想要研讀的東西,即便大學四年都在外文系,文學理論這種東西也是聽聽有趣要我去研究的話就算了,我是個只會考試的台大人,成績很優秀但卻說不太出這四年來教的東西到底有多少還留在我腦海裡。可是這裡依舊改變了我,我想是思想上的改變,不太具體,但我已經不是四年前的我。


離題了。第二支影片的哭點是,老師們不約而同的那些話,要我們別管社會所定義的成就和價值,而是思考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是什麼;讓自己快樂,就是人生中最大的價值。聽起來很老梗對吧! 但這讓我想起高三時,許多老師都在大考前勉勵我們,說我們是未來國家社會的棟樑。我當時對這種看法相當的嗤之以鼻,現在也還是,憑什麼北一女畢業台大畢業就一定會很有成就,我想我就會是個沒什麼成就的北一女台大,但那又如何? 能從台大的老師們口中聽到截然不同的話語,我很開心,也很感動。即便他們不認識不記得我,也不知道這裡有一個心思過於敏感、常常因為別人無心的質疑就動搖、不停的自虐般的給自己施加壓力、時常為了自己走的路看起來好像跟很多人都不一樣而自我煩惱、總是杞人憂天的在還沒考時就認為自己一定考不上的笨學生,會因為他們這樣的一段話就自覺受到莫大的支持和鼓勵,我還是很感激,深深感激。


然後即便聽完那些,我也沒有想寫點什麼的念頭。或許是因為之後的氣氛完全被我那因為懶得走路所以一點也不想接受女兒誠摯的邀請去逛逛她讀了四年而今將要離開的台大----的父母們給破壞 (過長的形容詞修飾,這種時候如果是英文就可以用關代了吧? 看來學了四年的英文,也不是完全沒有影響我的,即便我一直覺得我的英文程度再怎樣都不夠好),加上本來說要來獻花的朋友們因為校門口沒賣花所以非常實際的獻上一杯飲料,再加上穿著學士服太悶熱而我為了拍出美麗的相片堅持不束髮因此把自己熱到七葷八素的,讓我連最後一點感傷的心情都擠不出來,回到家就急著去沖澡,把黏著在皮膚上的汗液,連帶著乾掉的一點淚水,都沖到下水道去了。


接著就是期末考的準備,讓我最近忙到焦頭爛額。沒錯,我只考三科,而且期中都考的不錯,所以完全可以不管這些,跳過直接準備高普考;但我做不到。我是個骨子裡充滿了完美主義血液的笨蛋,當別人都在等畢業的時候,當競爭對手們都在準備七月的國考時,我還在為了不重要的期末考而奮鬥,但我從來就不是因為在乎成績。那對我而言只是附屬的獎品,我放不下的是我自己莫名過高的責任心和使命感;有如過度認真的騎士,不容許自己在沒有穿戴盔甲武器的情況下上戰場,即便那只是一場沒有人在乎的友誼賽。我是笨蛋,或許會因此而考不上七月的高普考,但我還是決定要當笨蛋。而笨蛋是沒有時間傷春悲秋的,理論上。


但今天早上我收到學校寄來的信,是關於暑期自行車保管及回收的事項。基於有事不立即完成我就會全身不舒服的這種爛個性,我隨即開始規劃記錄期末考後的行程----要辦離校手續、申請圖書清查、還學士服、辦校友證,然後,當我再也不需要回頭的時候,腳踏車就可以拿去回收了吧! 規劃完這些,我就進化成一個傷春悲秋的笨蛋了。


傷春悲秋的點在於我的腳踏車。它是一部二手車,是舊家那邊一個曾經跟我媽感情很好最後卻因為不知道是什麼的事情而絕裂的鄰居太太,她出國當交換學生的女兒放置在頂樓不騎已經好幾年的腳踏車 (再插入一個關代吧!) 很舊,但因為放在屋子裡,沒有被風雨侵蝕,所以很完整,還可以騎。一騎,就是四年過去,現在的它,完全已經是一部骨董了吧!


我捨不得把它送到水源去,也不想參加那個什麼somebody的自行車贈送活動,如果要我把我親愛的小紅面交給不知名的學弟妹,我一定會在說出請好好照顧我的腳踏車這句話的時候紅了眼眶嚇跑對方。我對它不捨到讓我懷疑自己根本有腳踏車戀物癖,但我知道我不是。我只是很傻的想,如果我把它就這麼停在那裡,那麼是不是代表當我想回去的時候不會因為路途遙遠而寸步難行? 它在那裡,隨時等著我回去,就像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一個連繫,讓我不致於跟這四年的光陰完全切割,讓我在懷念起馳騁於夜晚空無一人的椰林大道,那種自由的感受時,它就能滿足我的願望,再載我一程,再讓我自由一次。


但我是個不吃回頭草的人。高中畢業時我也是無限感傷,此後的兩年,每回校慶都會回去看老師,但大三之後就像斷了臍的嬰兒,離開了母體也能自行汲取養分。大學畢業,老師們跟我們的羈絆沒有那麼深,同學們於我而言更是,我就算回去了也見不到誰,可能這次臍帶會斷得更快吧! 既然如此,我已經可以預見我那親愛的小紅車最後的下場,就是被我留在校園的一角,靜靜的腐朽,等啊等的也等不到我的。我這種一遇離別就不乾不脆的個性也不是第一次發作,我很清楚,所以還是別讓它那麼寂寞吧! 我想,就把它交給下一個人,希望它的價值還能持續,即便它已經是台骨董車。我只打算留下那把鎖,剩下的還是交給水源好了。


我親愛的腳踏車,親愛的椰林大道,親愛的晚風,親愛的美麗天空,親愛的自由,親愛的我的無憂無慮的學生生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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